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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通天塔和嘴炮

第一章 通天塔和嘴炮

六年后。

3010年,母星。

在这颗曾经被称呼为“地球”的行星上,依然存留着千百年未曾改变的,以限制未成年人自由、修理祖国花朵为任务的准军事机关——学校。

这个故事,就是从一所学校开始的。

它名叫“钢北中学”,隶属一座由水泥钢铁构成的古老工业城市。这城千年前就属于欧亚东北大陆的冰雪平原上,矗立着无数陈旧的高大烟囱和炼钢炉,粗大的管道、高速履带连接着各种锅炉、水塔等工业设施。雪花都要被冻住的寒冷空气中,高炉烟囱里不时吐出各种色彩的浓烟,或猛烈的火焰来。

这座城有个形象又简单粗暴的名字——

钢铁之城。

钢北中学一直被评为钢城里的先进学校。因为它以高效率著称,专门强制将年轻幼小的母星人关在一起,以无聊的洗脑催眠和半军事半劳教的方式,流水化生产制造出所谓“合格”的成年母星人。

冯君,男,17岁,高二3班。

他长相瘦削清秀,性格随和,甚至有些慵懒。经常眯着的眼睛只有睁大时,才会流露出一丝精悍的光芒。他属于钢北中学流水线上的接近完成品,需要进行最后的定型,所以每天要参加各种强化的课程。

现在,冯君在暖气供应不足的冰冷教室里,正强化着星际历史课。和所有的学生一起,他看着自己的电子桌上不停循环播放的动画。这些电子画面多年没有改变过,粗糙到有些魔性,演示着学生们从小到大重复看了上百遍的星际发展史。每次看到它,大家都被同步催眠般地进入了瞌睡状态。

没错,这就是所谓强化的秘密——不停地重复,重复。

同时,钢北中学为学生好好学习,提供了很多额外的福利——

如果高考没考上大学又没有门路提前工作,重读!

如果闯祸闹事家里又没人搞定,重读!

如果被老师怀疑考试作弊又无法自证清白,重读!

……

直读到你做梦,也只会梦到这些功课。

“……2056年,我们母星邦联军在征服月球后,首次登上了火星。但是第二年,在土卫二的附近,我们的宇宙大开发计划,却碰到了阻碍。”

身材瘦小、年龄不大就地中海凸脑门的历史课老师詹森,每次说到这里都会激情澎湃,他猛地提高调门,大声地问:

“我们遇到了谁?!”

“魔族外星人……”本来午后犯困的学生们,被这忽然放大的分贝震得发懵,但都本能化地进行回应。

“你们没吃饱绿藻午饭吗?大声些,我们遇到了什么?”

“魔族外星人!!!”大家放开喉咙大喊着。冯君觉得这位老师真的适合去教幼稚园,而不是高中。

“是的!就是魔族那些外星鬼子!畜生!恶心怪物!浑身长毛的弱智低等生物……”詹森老师口沫横飞地开始了他的谩骂式教学。

三年前第一次上他的课时,冯君和同学们大都被这种震撼教学给惊吓到了。后来才知道,在这“第一次星际战争”中,詹森的爷爷和他的几个亲兄弟、堂兄弟以及表兄弟,作为邦联政府军人几乎都战死了。本来詹森家族是本城排名前五的世家,就因为青壮年一代死伤殆尽,没多久就家道败落了。詹森本来有望成为大户人家的当家人,现在只能沦落到中学里,当一个级别到顶只有D6的教书郎,自然满肚子愤懑。

“为了抵抗宇宙侵略者,我们母星人克服困难,联合起来组成了邦联政府。天下大同,万众用命,我们修建了什么?”

詹森老师再次吼叫。

“太空一环,太空二环!”这次同学们都学乖了,很配合地大声回应。

“没错!一环和二环的建造,使母星的物资能够迅速运到太空之中,节约了原来用于运载火箭的大量能源。同时,狙击魔族在太空之外成为了可能。不久的将来,三环也要开工了!”詹森老师的语调忽然开始转向煽情,“同学们,只要你们再努力几个月,在高考中好好发挥。就有可能到一环上去生活,其中优秀的能成为什么?

“太空战士!”

“对!驾驶太空机甲,去抵抗魔族侵略军,多么英勇多么伟大!如果表现出色,你就可能去二环啊!目前母星上一百三十亿人口了,而一环上只有一亿四千万人!二环只有两千万!吃得苦中苦,方能上太空!……”

如果詹森有读心术,现在读取冯君的梦境,他肯定会当场吐血。

面无表情的冯君是在做白日梦,却和功课没多大关系——

他正将自己幻想成魔族外星人皇帝,一个已经几十年未出现过踪迹的家伙,现在正从遥远的外太空窥视母星,他能看到什么呢?

有两个巨大银白色的圆环所环抱着的星球。位于四百公里高空轨道的内环,宽约二十公里左右。位于母星上空三万公里外的外环,宽度在五十公里左右。这两个环可不是象土星的光环,或者海王星和天王星的透明拱环,是由岩石、灰尘和各种气体组成的,而是人工制造的两个巨型的轮子。

每个轮子都有数十根巨型辐条,从太空连接到母星上——其实是从母星上搭建上来的,穿越了大气层直达太空中的巨型金属塔。每个塔顶都是一个超大的太空空间站。

冯君读过《母星古文化史》,觉得有一个词特别适合这些金属塔和空间站——

通天塔。

这次,母星人类不仅造成了通天塔,还一口气造了七十二座。

在冯君的想象中,自己这个魔族皇帝驾驶着最新的超级隐形战机,悄无声息地接近通天塔。可以侦查到每个通天塔的空间站之间,都以特种合金、超强塑胶等材料连接在一起,最后闭环构成了一环、二环这两座超规模的太空堡垒城市。

它们的表面建造了数不清的巨型炮塔、飞船起落坪,密密麻麻的如同昆虫般起落的飞空艇。

从电子动画上观察内环的二十四座通天塔,和外环的四十八座通天塔,冯君觉得它们特别象深深扎入母星的抽血管,不停地往太空里抽送养分。

每根通天塔上都挂有内外两个巨大的太空电磁升降梯,每天不停地上上下下,运送各种不同的原材料和成品。有的升降梯在运送合金,有的运深海石油,有的运农产品……

冯君从一环中找到写有“NH-26”标识的一座,是专门运送各种钢铁和合金材料的。想象中的魔族皇帝冯君,开始秘密潜入了太空升降梯,以每小时超过两百公里的速度降入到母星大气层,进入了一片茫茫的白色雪原。

随着皇帝的继续潜入,在这根巨型抽血管不远的地方,找到一个专门被抽送钢铁合金原料的抽血口——母星学生冯君的家乡“钢铁之城”。

然而,英勇的母星学生冯君早就那里等候魔族皇帝冯君了,两人决定在钢北中学校门口展开一场决斗。

谁赢了,宇宙的所有权就归谁!

……

会有这种无聊的幻想,是因为冯君从小开始就接受每位老师的反复灌输教育,现在对詹森这套声情并茂的高考成功学不仅完全麻木,甚至开始反胃了。

太空战士梦的鸡汤灌了几百碗,就能喝出鸡屎味;战斗英雄这热血洒了一千遍,就只剩下狗血了。百分一都不到的比例,谁有自信能上太空环去工作呢?

很多家里有权力有门路的学生,都已经提前找出路提前工作了。只有普通家庭不得不让孩子继续考试读书,换取将来工作的入行凭证。

他趁詹森不注意,偷偷在电子桌上写了一行字,发送给几个同学兼死党。

“下课后,老地方见!”

收到电子消息第一个反应的,是陆晓波,他高大威猛,眼睛象铜铃一样大。作为一名海上农夫家庭子弟,已经是重读第三年了。本来就年长,长的还着急,所以经常有学生误认他为老师。小孩子见到他,十个有九个会叫他“大叔”,甚至还有叫“大伯”的。这位大叔画了个简笔图作为回覆,是一坨热气腾腾的翔。

接着回应的是安娜,她一头金色秀发,皮肤白皙。不仅轮廓很深,眼眸还有些发蓝。作为一个表面上让老师家长喜欢的乖乖女兼学霸,家里的军方背景很深厚,但是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这方面的气质来。其实她的真实身份,是内心叛逆的个性少女。她坐在前排,头也不回地画了个咧着嘴,露出一口尖牙贱兮兮的笑脸。

几人的电子桌上,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动画人物,很明显是以詹森老师的地中海秃脑门为原型。只见这个人物连发嘴炮,不停地大喷口水,把几艘魔族的飞船给淹没了。

开小差的共犯们都偷偷捂着嘴乐,知道这是灵活的小个子柳生寅次郎干的。他是个偏科严重,爱钻研各种机器技术的理工怪男。长着体操运动员型的矮小身材,动作十分敏捷。

另一个隐藏的共犯叫刘晓莉,作为这个班的班长,她是钢城里排得上号的美女,长发披肩,五官柔和秀美。还是本城头号文官的掌上爱女。她迅速发了一条:

“刘老板说,今晚八点以后去,通宵特训。”

特训?

这是一个新鲜的词汇,冯君和几位小伙伴一下子都从催眠状态中清醒了过来。

这位所谓的刘老板,其实是刘晓莉的远房表哥。大名叫刘一手,是比他们大三届的学长。由于对家族世代从政这门生意没有兴趣,年纪轻轻就退学从商。先偷运废钢卖给黑市,赚到了第一桶金。然后很有远见地在钢城里开了第一家星战网络对战吧,专门赚这些没几个大毛的学弟学妹的钱。

因为他看准了商机——学校的模拟机甲对战室开放程度有限,而大家都想多进行模拟对战,以通过年终考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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